去年冬天李一凡导演的《杀马特我爱你》上映,和大多数国产纪录片命运相似,尽管社交媒体上关于它的话题连起来可以绕东莞一圈,但你知道自己大概永远没法在电影院里看到它。
我是在一间没有窗的阁楼里看完这部电影的,那间阁楼是一个艺术空间专门开辟出来的小众电影放映室。
一同观影的还有十来个人,大家盘腿坐在懒人沙发上,偶尔低声交谈,大多数时候紧盯屏幕,反射的光影在年轻的脸庞上流淌,有人抽泣了一声,没有人试图安慰她。
后来我又陆陆续续去了武汉几个类似的放映点,它们有的嵌套在空间里,只要你想看电影,随时可以上门,有的没有固定据点,但大家约定好了一期一会电影在这里回归到一种更纯粹、更开放、更自由的状态,看电影的人也一样。
废船没有船,也没有飞船。只有一套被隔成两层的老式居民房,楼下用来办展览、做现场,楼上就是放映室。
它去年夏天出现在黎黄陂路上,从洞庭街那头的十字路口拐进去,在一座老式教堂的斜对面能看到一小面涂鸦墙,沿着墙背后的台阶一直上到三楼,就是废船。
地板和木质的栏杆上保留了经年累月的划痕,即使白天,光线也是昏暗的,墙上无规律地贴着一些A4打印纸,有些是活动介绍,有些是短诗,还有一些是寻人启事——像这座城市里如今已经不大能见到的牛皮癣。
我们到的时候放映还没有开始,观众都聚集在楼下的沙石演奏会,人手几枚石子,按照演奏者的要求让它们随意发出声响,远远听起来有点像搓麻将的声音。
楼上的放映室和去年来看《杀马特我爱你》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。十来米的空间,几张懒人沙发,一块尽可能大的投影幕布,一些照片海报贴在人字形的天花板上。
发发(废船的创始人之一)说,废船的第一场活动就是在放映室里办的,连续24小时,播放赫尔佐格的片子,片单长达30部。
参与者被要求一直待着空间内(其实实在想出去也行),可以聊天、玩手机、抽烟、睡觉、点外卖,但禁止跳跃。
后来放映活动就被半固定下来,想放电影的时候就在公众号上预告一下,感兴趣的直接来便是。没有自我介绍,也没有什么映后交流,适合社交易敏体质。
A:主要是根据喜好来。或者有的时候会和季节相关,好比十二月底的时候有苏联电影每日放映。有青年独立导演的电影资源也会优先放。
先坐地铁到宏图路,然后再转公交,老李会贴心地给你发一张线路图,并告诉你如何通过门禁,以及哪里可以停车。
“明天”原本是老李媳妇儿的刺青工作室的名字,放映室就在工作室里面。铺陈简单,粉色的三套式长沙发看起来舒适惬意,据说是李太太的品味,投影仪摆在老李画图的桌子上,光束斜斜地穿过走道,投向沙发对面的墙上。
老李是——用一个老派点的词——电影发烧友,某天,他突然好奇要是把喜欢看电影的人聚在一起看一部电影会怎样,于是就有了和朋友的第一次放映活动。
场地在光谷,VOX的正对面,那天放的是一部关于生命之饼主唱吴维的记录片,来了很多人,包括吴维。
不过老李不是很在意这些,“明天本来就是一个理想化的空间,只要还能看电影,问题就不大。”
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地度过了两个小时的观影时间,之后也无甚联系,但老李觉得他的放映室至少还能再开个十年。
和两家放映站不太一样,Coldme有更高更稳定的放映频率——两周一次,但没有固定的据点,为此来观影的观众需要支付每次的场地方一份饮料钱,模式类似于脱口秀的开放麦。
Coldme最初成立是在上海,前年正式开设了武汉站。因为主理人Dylan大多数时候都在上海,所以每次城市的放映都会安排一名志愿的“电影分享人”,负责签到和主持。
面积比前两家更宽敞,几张酒红色的沙发整齐排列,背后的落地窗被同色系的帘子遮住,掀起一角就能看到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。
这一次的电影分享人面对着观众席准备开场白,她看起来有点紧张,声音总是不自觉地切换成朗诵腔,一个女孩侧过身和她搭讪,似乎是在说她也报名了这次的分享人,但是落选了。
“一个可以连接和碰撞的地方。我不敢说这些只属于Coldme,但在Coldme它们发生的更加频繁且顺理成章。”前一天和Dylan在电话里聊天的时候,他如是说。
A:如果有合适的地方可能会吧,但是我觉得每次在不同的空间看电影也是很有趣的事情,我们有一次去了蔚来的体验馆放片,效果很棒。
A:现在的选片基本上都是我来定,每期会有一个主题,根据主题选一些有话题度和可讨论性的片子。有时候也会根据场地来考虑,比如在美术馆就放一部和艺术有关的片子,在Livehouse就选一部和音乐有关的片子。